雪下了一天後便沒再下過，氣溫不算太低，積雪很快便消融，森林再度恢覆原樣。

沒了雪景可看，庫婭覺得有些沒趣，幸而兩人在第二天下午時，發現了一間小木屋。庫婭再一次拉著利威爾沖到木屋前，發現裏面沒人，便大膽地在木屋裏翻找起來。

利威爾皺眉看著她類似強盜的行徑，“餵，你這種行為真的是憲兵會做的嗎？”

“這有什麽，我們不過是遇到了困難要自救，東西用完了再換回來便是。再說這木屋是獵人的休息點，不是住所，估計這個季節沒什麽人會來。”庫婭滿不在乎地說道。

沒多久，她幸運地翻出了兩桿□□和一盒子彈，遞給利威爾一桿槍，“會用吧。”

“啊。”

“那麽，來比賽嗎？”庫婭對他眨眨眼。

“不錯的提議，分頭行動嗎？”

“不能分頭行動，太危險了，”出乎他意料，庫婭竟然反對了，“一起走，比賽誰更先發現目標。”

利威爾對分頭行動很危險這一點不以為然，但庫婭堅持一起行動，他也只得答應。

庫婭到底是有經驗的人，沒過多久便率先發現一只野兔。利威爾只覺耳邊忽然響起槍響，側頭時庫婭已經收回了槍。他四下張望了很久，才看見遠處一團類似於兔子的東西。

“哦？槍法不錯嘛。”

“嗯哼，打獵是個挺有趣的事，玩兒多了槍法自然就會提升。”庫婭將兔子裝進布袋裏，留到晚飯再吃，“不過這個時代，槍法再好也沒用，也就打獵的時候有用。”

理所當然的語氣勾起了利威爾的挑戰欲，“我不會落後的，你看著吧。”說罷便一面走一面全神貫註地留意周圍的動靜。

大約一小時過後，他成功收獲了一只兔子。

利威爾放下槍，走過去拎起那團毛茸茸的東西，正要向庫婭展示戰利品，卻見她突然舉起槍，朝著離他不遠的方向開了一槍。他本能地跳開後起身，然後皺眉，看向庫婭，卻見她神情異常嚴肅地緊盯著開槍的方向，一動不動。

利威爾壓下心中的怪異感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卻也眼尖地發現，不遠處有一根折斷的枯枝，裂口似乎很新。

“怎麽了？”他回頭問道。

庫婭這才移開視線，面色如常地看著他說：“沒什麽，獵物跑掉了。”

後來他們再沒打到東西，一人一只兔子，做晚餐剛剛好。而第三天上午運氣不錯，剛開始比賽沒多久，他們便收獲了兩只兔子。

在樹林裏走著，庫婭突然問道：“一直忘了問，利威爾先生是怎麽找著我房間的？”

“那次給你地毯之後，發現你跑得一溜煙快，一時興起也就追了上去。”

“追？你是追著我一直到憲兵團的？”庫婭有些不敢相信地重覆道，“那你不就看見了我……”

“啊，”利威爾應道，他瞥了庫婭一眼，“我還一直想問你，你那是什麽奇怪的能力？”

庫婭有些無力，她竟然被別人知道了秘密而不自知，忽然瞥見遠處的動靜，庫婭說：“解釋起來很麻煩，幹脆現場給你展示一下好了。”

說罷，庫婭向前跑了兩步，速度便突然加快，整個人竟然騰了空，踩著灌木叢的葉子尖前進！

她朝著一頭鹿飛去，而一向警惕性出眾的動物沒有絲毫反應，猝不及防被庫婭一把撲倒，掐住了脖子。目睹這一切的人十分震驚，但他很快冷靜下來，得出結論：“所以這是一種讓身體又輕又快的能力。”

庫婭放走了那頭鹿，點頭說道，“差不多吧，這可是秘密，只能偷偷用，被他們知道了我說不定會被抓進實驗大樓的。”

“他們”自然指的是憲兵團，利威爾挑眉問道：“哦？那你就不怕我說出去？”

“為什麽要說？”庫婭奇怪地看他，“說出去對你也沒好處，再說，我相信利威爾先生。”

利威爾的表情忽然有些鬼魅，“是嘛……選擇相信我，希望你別後悔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庫婭搖頭，直視利威爾，面色堅決而平靜，“不管發生什麽，我始終都會做選擇相信你，無論身處何種困境，我至死不悔。”這話說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，但她相信利威爾能聽懂，就算現在不明白也沒關系。

後來的路途中，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。樹林裏很安靜，只聽得靴子踩在枯枝上，發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聲音。兩人各懷心事，又相互猜測著對方的心思，天空灰蒙蒙的，不知給誰的心蒙上一層陰影。

最後一頓晚餐依舊是烤兔肉。庫婭翻出了所有調料，將兔肉烤得十分入味，兩人飽餐一頓後，顯得極為滿足。

庫婭突然輕呼一聲，利威爾看過去，見她正望著天空，他便也擡頭望去。

不知何時，天空已然放晴。

星子綴滿天幕，向一顆顆碎鉆一般，輕輕閃耀。

兩人都沒說話，只默默地欣賞著。

一陣冷風襲來，庫婭狠狠打了個寒噤。利威爾見狀，依舊是慣常的表情，卻挪到了她身邊，挨著她坐下，“冷也不知道說，真是蠢女人。”

廣袤的天地間，仿佛只剩下這兩個相偎而坐的人。

沈默良久。

庫婭終於開口，“打獵好玩嗎？”

“除了獵物沒幾個，總體還不賴吧。”

“打獵之所以吸引人，是因為獵人是強者，而獵物是弱者。獵人掌握全局，擁有決定權……沒有人能夠抗拒這份優越感的。”

“的確。金錢、權利、地位，無論哪一樣都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地，爭得頭破血流，為的就是要淩駕於他人之上。他們為淩駕才變強，因變強而淩駕。”

“利威爾先生是在說我嗎？”

“我可沒有專門指你，是你自己代入的。”利威爾瞥了她一眼，她依舊保持者仰望的姿勢，雙手抱膝。靜謐的眸子裏揉進點點星光，輕輕一轉，便成風情。

她眨眨眼，眸光流轉，令人心醉，“被你發現了呢。因為，我自認為就是這樣的人，”她重新看向天空，目光變得悠長，“很多時候，自己還沒想清楚，就已經在朝這個方向做了。”

“這沒什麽不好。弄不明白的時候，能做的就只有行動迅速，和隨時做出最壞打算的冷酷判斷。”

“利威爾先生是這麽想的話，我……很高興。”

聞言，利威爾皺眉，“高興？認識你以來，就不知道你還有高興這種情緒。”

庫婭瞪他一眼，“我也是人好嗎，況且我……”說到這，她忽然頓住，重新看向天空。

就在利威爾以為不會再有下文時，她卻輕輕啟唇。

“……只是忘記了，該怎麽笑罷了。”

忘記了，該如何才能笑出來。

利威爾忽然就有些懂了，那雙眼睛，何以偶爾褪去生氣，只剩下一片死寂。她仿佛對什麽都無所謂，什麽都不在乎，在這個世上，她找不到一種名叫“意義”的東西。她活的並不開心，甚至連活著的意義，都沒有找到。

……這是一個讓人悲傷的結論，利威爾竟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……既然，她什麽都無所謂……那麽，他們現在，又是在做什麽？

……而他對於她，又算什麽？

沈默良久，還是庫婭先站起身，伸了個懶腰，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說過，“很晚了，該去睡了。”

利威爾也起身，跟著她走進帳篷，鉆進睡袋。鼻尖立刻嗅到了已然熟悉的馨香。

……這些莫名的情緒他現在理不清，也不想理，索性先擱置下來，等到以後自然就清楚了。他閉上眼準備入睡，而身旁的女人忽然湊了過來，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，將頭埋進他的肩膀……

利威爾登時渾身僵住，開口竟然有些沙啞，“你……幹什麽？”

衣服裏傳出悶悶的聲音，“……借我一下你的手，一下就好……”

他很快冷靜下來，平穩了呼吸，卻感到了不易覺察的抖動。“你在顫抖？”

“……快睡啦，我冷……” 明天之後會是什麽樣，突然變得有些無法料想，這是她可以汲取的最後一絲安慰……

利威爾將信將疑，但還是任由她抱著，就這樣沈沈睡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